她自小便喜歡刀,從長柄的武士刀,到手中精巧的彈簧刀,優美的線條每每令她愛不釋手。
和同齡的女孩出去,別人都被可愛的髮飾和娃娃吸引時,唯獨她在刀械店的門口駐足。
床底下的大箱子裝滿了女孩的夢,一本樸素的日記,一疊稿紙,和大大小小十來把刀。從未擔心有人來窺破她的夢,因為回到家來,除了四壁的家具,便是滿室的寂靜,沒有人和她對談。父母各有自己的事業和社交圈。她倒也不怨懟,不懷疑他們為何生下它,因為她已存在,即使不在這裡,也會在別處。
從武士刀反映出的森冷光芒中,可以看見自己的臉,亦是這樣冷淡不帶一絲感情。她鮮少對鏡,美麗亦是一種存在,毋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。
她亦愛寫作,只是不經意之間常會投射自己的感情下去。
有一回,不小心被刀片劃傷一個小口,看著傷口滲出血來,她無意識地將手放入口中吸吮,沒想到血的滋味竟是如此鮮美、甘甜。突然間靈光一閃,坐到桌前疾筆振書,完成後她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,稿紙上的字跡就如同刀刻一般,整整齊齊,乾乾淨淨,絲毫不拖泥帶水。她回憶剛剛被刀劃過的感覺,竟發現自己從未有過那樣乾淨俐落的觸覺。
自此以後,她常在注視刀刃的時候,「不小心」被劃傷,卻沒有絲毫痛苦:刀刃劃過皮膚時滑順的感覺,鮮血甘醇的滋味…,有的只是愉悅。
但她一次次越來越無法滿足,傷口太淺,一下子便癒合,愉悅的感覺只是一下子,於是她劃得越來越深。
直到有一天,她從傷痕累累的手指往下,看到自己的手腕,白嫩柔軟,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膚下隱隱跳動著。注視了一下,她微笑了。
過了兩天,她的父母終於意識到自己女兒的安靜,打開房門,發現她割腕,血早已流乾了,整個房間在血光的反射下,盪著奇異的紅色。血泊中浸著一疊空白的稿紙,和十來把各式各樣的刀。而她緊閉著雙眼,唇邊帶著一朵微笑。
那是極度愉悅之後的表情。

刊於94,7,25台灣新聞報西子灣副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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